我的雪都游记
- wang
- 2023-09-05
- 生活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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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快降落的时候，我看见一点山上的雪和珍珠一样闪闪发光。
我深知我已经在爱这片土地，不是爱上。土地是母亲一样存在。
这是一片陌生的、清晰的土地。
在飞机上看到的土地
“珍珠”
我自我介绍的时候会说我来自南方的一个小城。在南方，没有大山大河。人和河，会隔着人为的石头堤坝。但此时此刻我离克兰河那么近。这里的树也不需要被保护，可以尽情享受人类的抚摸。
即使这里的人们并不以此为殊。因此它们也常常没有受到爱抚。
我是说河在爱抚。
下午的时候，去到了朋友的一个度假庄园。但同时也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他们和土豆、西红柿一起生活，还有树。狗和鸭子。还有烤肉。很多肉。
还有这里的太阳也是免费的。新鲜的羊肉串没有膻味。
很慢的生活，快速呼吸是一种罪孽。
在此，我拥抱了一棵树。树皮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和我同生共鸣。
我第一次吃到一种叫“花姑娘”的果实。很清甜。还第一次知道土豆怎么挖出来，还吃到了很沙的番茄。我都没想着洗手。
花姑娘
这里还有黄色的瓜，好似西瓜。我已经忘记确切的名字了。但也是在地里长出来的。
人类和自然不是特别熟悉。
黄色的瓜
这里的人生活得很幸福。这里九点多才日落，因此人们有更长的白天可以享受。大部分美好的事物都发生在白天。
白天看书都不需要灯。
晚上返程时候，幸运地看见了即将死去的一个太阳将剩余的血液洒在山上。有种最后的告别的意思，而我在这些对象其中。
幸福是免费的。
余晖
第二天早上，吃了一个小小碟的早餐。这里的牛奶我不是很喝得惯，虽然并没有什么味道。我的身体是被污染过的。因此接受不了一点纯净。这里的早餐多是包子，还有鸡蛋。自从在泰国吃过一次难吃的酒店早餐后，对于旅行时候的早餐我都很排斥。有一种莫名让人眩晕的感觉。
和克兰河在一起。
我必须承认，我要感谢这里的一切。因为如果不是他们的司空见惯，我也没有无人的河可以亲热了。这里的牛不多，因此土地也更加干净（以人类的标准来算），地上没有那么多“多吉普”（我和我妹一致认可的大便别称）。可以让我躺一会儿，太阳也会安心地躲到树杈后面。在河边看书，看树，睡觉。都让人感到幸福。
特别安静的时候，两只耳朵会有电流穿过一样的声音。而我只想和大地融为一体。我本来就是从她的缝隙中挤压出来的。我最终也会实现我的这个愿望。下辈子我要做一棵树了。
妈妈说我有点像尸体我并不是特别在乎
我是寻找时间的人
听着潺潺的水声，从大地中生长出来，时间是没有痕迹的流淌。
在新疆堵车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但是堵牛却是经常见到，有时候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看见一大群牛走来。人类慌张躲避，牛却气定神闲。道路本身是属于牛的。我们是外来物。走过一大群牛之后才看见赶牛的人，慢悠悠地走过。我一直疑惑为什么牛不会丢失或者潜逃，后来想想，它们可能比人类忠诚。
牛流
我是悲观的人。我本来想说我是有点悲观的人。但事实上我发现我是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这常常影响我的生活。
在五彩滩的时候，妹妹坚持要拍摄日落的视频。而我认为这并不可能。而我真正想的是，我舍不得一颗太阳离开我的视野。即使这颗太阳本不属于我。
而她成功地拍到了，我又丢了一颗太阳。我一生要丢三五六千三百七十五颗太阳。
五彩滩的景色
交流让我们的遗憾越来越多。
我也不太喜欢坐直升机。这让我觉得人类没有翅膀是祖先对我们的不公。但在飞机上看见的一切确实和地面上不一样。
在高空中许多东西都会变得清明。很明媚的一切。即使脱离土地。
脱离土地的时候，看土地才看得清。
十一点多的时候，我躺在五彩滩的地上。身上盖着我的披肩。景区早已不是开放的时间。因此我和树，和冷冽的空气在一起，享受着无穷尽的苍穹。我一直都更爱和树相处。
“人类真的好渺小。”
这是我第一个念头。
在星星上看人类，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是被星星包裹住的，这里的星星密集得像南方的城镇。要挤得月亮也落荒而逃。
这个银河是果冻，我是里面小小的椰果。
但我这颗椰果竟在一片毫无联结的土地上感到赤裸，如同不着衣物般被穿透。在苍天的审视下，我一无所有。连带着我的心。
人类是宇宙中的一块苔。我是其中一枚凸起的绿色。
在布尔津，我感到很陌生。我有点痛恨半城市化的产物。这很矛盾。我是在城市中绽放的温室花朵。这里的建筑很像俄罗斯，有点童话故事的感觉。可看着这里的孩子们上下学，我又觉得一下子被拉回到了现实。我不喜欢虚假的童话。
旅行本质上是对于原生生活的一种逃避，因此这一切在灼烧着我的眼睛。
不会有烟雾弥漫的漫长心理雨季。
我还喝了茶百道。在新疆喝奶茶（指我们平时喝的奶茶），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所以我们都在为了赶路放弃些什么。感情也是一样的。
我最喜欢的一个工艺品
奶奶也是说和少女有关的（但是我已经忘记具体的含义
我已经有了对青春的感受，贪得无厌的人将会一无所有。
这里的河堤很长，比我走过的任何一所河堤都要长。月亮和烟霞齐飞，眼睛无处可安置。相机在运作。闻着烧烤味儿，和我妹在放声歌唱。我说过旅行本身是去向陌生的地方，明知是陌生但不断追求的。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好快乐。
被人认为是病态也无所谓。
我是喜欢骆驼的。
而且它们走路的步伐也很轻快。
在北疆海岸，看到了钻石海。我还拍摄了奔跑的照片。
我一直以为新疆是只有大山的，我在孤陋寡闻。
在大山里，在图瓦人的家中家访。听了乐队演奏，我特别特别喜欢他们手里的鼓。他们的鼓上面有碎银子般的链带，敲击的时候有沙沙的轻轻的金属响声。但敲击鼓面的时候却是雄浑的声音荡出来。
我觉得那个鼓特别女人。
喀纳斯原先的牧民也没有搬走，在山峦的大起大落中固守着自己的小房子。它们还会用木头扎起围住牲畜的围栏。
我突然有点词不达意，我的生活智慧还不够。
在山路上一圈一圈绕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何处才是一个头。
但无论怎么绕，都能看见蓝宝石一样的河，像绶带一样流淌在山峦的起伏中。正是因为它不允许人们触碰，才能显得神圣。我还没有看过如此蓝的河。
我认为最痛苦的事情。
因为当时已经很疲惫，水在水面上和土地上看到，其实都是一望无际的绿。感到无谓。我是非常反对打卡景点的人，生命在于感受。任何一种感受都不一定要在知名的地方获得。真正的自由永远是向内的。
整趟游船就是昏昏欲睡，到了拍照打卡点努力打起精神到船顶拍了一张照片。
但在喀纳斯湖中间睡觉，可以算是特殊的体验。
刚到水中央拍的
因为赶在了日落前居住，所以还能在山顶就着日落吃了火锅。痛饮这枚夕阳！
房间里也可以看到山景，在玻璃窗前，我和残月离得好远。但我从来没觉得我和她在两个世界。
第二天早上还可以吃到好吃的早餐，在一个无人的栈台喝咖啡，喝茶。看大山大河。看李娟的书。和树在一起。因为足够高，所以树叶也触手可得。
我们还在如此美丽的享受中吃了一份薯条，有种很接地气的爽快。
就在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金钱只是通往幸福的渠道而已。
我是完全接受不了事与愿违的人。一点点事与愿违都会让我感到不适。我无法掌握我的情绪。
但是我那天快到八点，天色大亮，我特别平静。
人类凭什么要求太阳从那个山头出来呢？我自要太阳看见我。
释然了很多东西，当然也可能是这个是我并不在乎的。但是也看到了紫色与粉色弥漫的天空，被日光照耀的山头。
可能这个时候已经日出了被山头遮挡了阳光而已
这个插图和当下的景色很配
不少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对于猫咪，我的态度是“可远观不可亵玩”。
但我在禾木的花丛看到它的一瞬间，我蹲下的那一刻，它马上就凑了过来。绕着我的膝盖转圈圈。皮毛也很柔软。
我没有感受到威胁，就会自然而然地妥协。
后来我进了房间，又出来寻找它。它就在我房间门口的拐角处等着。等我坐下了，它欢快地跳到我的怀里。这是我第一次怀中有着猫咪生命的感受。它用它柔软的脚掌踩着我大腿的肌肤。我只觉得相通。我鼓起勇气用手指抚摸它的脊椎的时候，我们相互的骨节一起吱吱作响。我并不觉得我和它有何异。
但对于我这种愉快而初次的享受，我妈并不能完全理解。因此二十岁，我还是被我妈撵回了房间。并洗澡。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那只小猫，我来自南方一个小镇。那里的人口比阿勒泰的人口还要多。而我即将离开这片土地。我什么也带不走。
人永远都是只能留下的。
但我错了，此时此刻我坐在顺德的家里，我的感知还残存在我的脑海中。我唯一带走的。
我现在才发现这张照片里有烟头到底是谁这么没素质…乱扔垃圾
和陌生人手拉着手跳舞，并不是平时的我会喜欢的一个选项，但是当时还是参加了。大家一起唱歌，围着暖烘烘的篝火起舞。
在陌生的城市里，谁也不认识谁，在陌生的舞台，唱着一些自己耳机里都不熟悉的歌，还觉得幸福。冲向篝火的时候，心里什么也没有想。我曾经说过真正快乐的时候，人是不会想明天发生的事的。
篝火晚会与人们
这是一种很明智的赚钱方法，因为基本不用什么付出。一个人抱着羊的时间是有限的。小羊比婴儿重一些。
我一共在阿勒泰抱了两次羊。第一次抱羊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小羊也是可以站立的，害怕自己一松手就把羊掉下去，小心翼翼地抱着，全身僵硬地如同一个木偶。小羊就在我的怀里睡着了，醒了之后还摆出了一个妖娆的姿势，因为我和妹妹抱的是同一只小羊，因此在我抱的时候，她就在用她的手指抚摸羊的皮毛。小羊是很柔软的。而且自带微笑。
小羊和成熟了的羊当然不一样。它们有着很清澈的愚蠢。当然这也是它们能够获得我们喜欢的原因。我在不知名的一片草原接触羊群的时候，小羊们总被大羊围着，大羊会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不断远离我。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开始向我跑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如此努力地保护我。力求密不透风。
我第二次抱小羊的时候，认为自己已经轻车熟路了。我妹一下子就选择了一只纯白的小羊，而我看见地上有一只白褐色的小羊，拿屁股对着我。人们没有一个人的注意力在它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瞬间，我只看见了自己。后来我选择抱它。它的眼睛好透明，好像某种眼药水的颜色。一个动物有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是很不容易的。我曾经在一只猴子身上，也看见过这种颜色。
后来我把它放到地上，它愉快地与自己的同伴碰头。我还和它自拍合影，它比我有镜头感（一友人说的）。我也认同。它会主动凑到我的镜头前面。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和它都清楚的。
小羊与我
小羊与同伴
坐缆车到云霄峰上，要转两趟缆车。或许这个山实在是太高了，让我们见它也艰难。在山顶上，大家都乐于拍照。但让我不适的是，总有些游客摆出征服山峰的姿态。人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其实只是蝼蚁一样的存在，没有一个瞬间征服过自然。自然以如此包容的姿态接纳着我们，此刻任何的卖弄都是不合适的。我们是彼此相爱的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相爱，才想更靠近一些。可能跳崖的人并不是都想结束生命，只是想离大山更近一点。我是特别喜欢它的沟壑的。有沟壑的地方才有起伏的呼吸。
在缆车上看到的风景
回到市区，免不了一番大采购。寄给各位亲朋好友的，葡萄干、奶酪、各种特产…我小时候特别爱吃果然多——一种糖果，用塑料纸包着一卷卷的，上面还有画着小漫画。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开始逐渐隐退我的生活，当然我本身也不爱吃糖果，因此近些年来吃得越来越少了。我没有想过在他乡的小特产店再次遇到，特别是当我结账发现只需要一块钱的时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味道是不一样的。太甜了，还很粘牙。
还有一件我认为特别幸运的事情。这件事情很自然地在我脑海里浮现了。在贾登峪的度假酒店，傍晚洗澡的时候按压出的沐浴露是十五岁喜欢的男生身上的香味。无论多少次刻意或无意的找寻都无法如愿的事物，自然而然的在山脉流动的空气里抵达我的手心。我就是在那个瞬间释然的。所有的情感即使被冲到下水道也觉得自己来一趟值得。
生命中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即使跨越山跨越河，跨越彼此认为的相处，跨越身体，跨越呼吸，只要问题安然无恙，答案总能最后找到。
很久之前，对一些异乡人有着不好的偏见。认为他们排外、固执，而我自己也有着接近花甲之年的愚昧，认为自己的家乡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从我爷爷奶奶家到我家短短的八百米，能看见蛋糕店、鲜花店、服装店，买小鱼小乌龟的店，还有一家小小的小卖部，这已经足以满足我生活需要的全部。但这次与他们的交流，让我意识到，如果人真正爱一个人，或是一块土地，或是一只玩偶，无论如何，都一样会期盼别人爱他们。因此他们也很在乎旅者对于他们的家乡的看法。但我霎时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只说，我的家乡那里没有延绵的山脉，你们这里的东西很好吃。
最后一天的时候，我住在离阿勒泰机场很近的城市里。我悲哀地发现我更适合这样的生活节奏，习惯外卖的生活，习惯入住酒店干净的环境，随叫随到的服务员，稳定的信号。星星固然很美，但它必须作为逃离的避风港才美。
还有我的家人。因为产生“我”的起源地是他们。不断地接触新的人，不断接触新的家庭，才知道自己的家庭是那么幸福。无论是经济上的自给自足还是精神上的互相依赖，都是靠运气才能被赐予的。这一切我也心怀感激。有一段时间被拜金主义的浪潮冲击，会产生金钱至上的崇拜。现在想想能做有点小钱的幸福人家的女儿已经是万幸了。所有愿望都只会指向一个终点——“但愿人长久”。因为能获得爱以及给予爱的能力，是来人间冒险的必需品。
这样的爱让我时常勇往直前。
与自己的生活习惯不同的地方，偶然的到访固然让人觉得幸福。但时间一旦有可能被拉长，我就马上开始想念自己来的地方。我并不是适合开疆拓土的人。
飞回广州的时候，我的脑袋带着我的眼睛都开始发疼，在飞机上一边颠簸一边想以头抢地，但降落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的时候，皮肤一接触到湿热的气流，我就马上痊愈了。这样的炎热，是我有记忆以来，每年夏天都在抱怨的。
我们都在反反复复逃离，反反复复回归。
让那片向日葵地继续遥远吧，因为只有在那样的遥远的概念里，我才觉得它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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