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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腾冲,西南的边疆,褪色的记忆2

DAY2
历史是什么样?你总得自己去看看

曾偶然看到一部苏联战争片,名字叫《自己去看》。全片一种直白甚至粗暴的表现方式,展现了二战时期德占领区的恐怖悚然。这不是第一部给我震撼的战争片,初中对姜文比较入迷的时候,《鬼子来了》头颅滚到镜头前的画面,在记忆中依然清晰。

《自己去看》剧照

《鬼子来了》剧照

走到真实的地点,看到真实的战争,我们才能对我们的谈论的东西有所认识。

遗憾的是在去往惠通桥的时候我是在被晕车折磨的不省人事,在此就不“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就来谈谈松山。

对松山的第一印象,是冷。

身上冷汗未干,山风一吹,体感的冰冷带来心理上的寒意,在想到这座山曾经的历史,竟有凄凉之意。

拾级而上,来到松山顶上的中国远征军雕像群。

成年男性,女人,老人,小孩,马……静默地,整齐地排列着。

走在建筑群里面,人们难免会被带入那段岁月。

士兵的枪口对准你,

驼着背的老人站立在你面前,


马俯首向着你,


你看到那张年仅十三岁的孩子的照片,照片上,他正穿着军装,冲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让人刺痛的是这个笑容。

在看到这张照片的一瞬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循着朦胧的记忆找去,才想起,这孩子,就像伊万一样。

观影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伊万越是显出对奔赴战场的渴望,越显出他孩子气般的执着,内心就感到越是悲哀。

伊万以他纯真的热情奔赴一场不符合他年龄的残忍战争,在死亡和牺牲面前做到了无所畏惧。

这是令人不安的,因为一个人,他应该害怕死亡,应该感到恐惧,而伊万,他不像一个孩子,不像一个对未来还抱有美好希望的人类。他的眼前只有战争和复仇。

电影时不时穿插的母亲,妹妹,奔驰的马车,掉落的苹果的画面,梦幻般的场景穿插在战火中,让人感到一阵混沌。

王珊阿姨的话或许能为那梦幻的场景做一些注解。

“他的童年伴随着这场战争永远的逝去了,如果说成年人还可以靠过去的记忆去聊以慰藉,他则永远被困住在仇恨的责任里,没法再回到无忧无虑的生活。他的一部分,已经随着他的父母而死亡。”

昔日的美好以一种粗暴的方式破碎。而这种损毁是不可逆的。

这就是战争可怕的地方,它不只摧残人们的肉体,还扭曲着人性。它滋生仇恨与恐惧,剥夺一个人好好生活的权利和意志。

当站在老年兵的雕塑面前,心中是酸楚的。他们看上去都是应该颐享天年的岁数了,而如今他们即将要踏上这趟一去难回的路途。

总是不禁想问:为什么非要打仗?

这群老人,他们无法回答了,战争也从不是他们决定的。

但当他们决心踏上战场的时候,也许心中所想,也不过是想要守护自己美好生活的权利。

不是为了满足什么人的权力欲,不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大业”,只是为了好好活下去。

能否说,这场战争的底色,是渴望和平。

在讲课的时候,提到的欧洲的民谣

“不要抛弃玫瑰,不要抛弃花,玫瑰固然不能帮助我们堵住枪口,但玫瑰却是我们战斗的理由。”

如果生活当中从来没有鲜花,就没有战斗的理由。

没有拍下纪念碑上的文字,依稀记得是好几句押韵的赞扬之词。

正如太多描绘战争的文字,是正确的,也是苍白的。

它们一味渲染战争中的英雄气概,赞扬一个个战争英雄,战争于是变成一个热血豪迈的事情,而我们似乎不可避免的离战争给我们的反思越来越远。

但陷入对战争的浪漫想象,我们就会忘了,战争,是有代价的。

然而无论是战争打响时人们的狂欢,还是在朋友圈发表的为国牺牲的壮志豪言,都是人们对这种历史叙述的欣然接受的体现。

……


当我在昆明同出租车司机聊天的时候,反感来昆明旅游的日本留学生的司机,在我说起云南为抗日牺牲颇多的时候,他却说了一句,云南还好,主要是华北…

叙述者是可以抹去一段历史的,民间从此忘掉了那些名字。

然而这一路我终究记住了一些名字:李根源,杜聿明,穆旦……

至少我们还有一些记忆,至少诗人留下了诗句。

以下,是穆旦为进入野人山的战士写的诗。


森林之魅
——祭胡康河上的白骨
森林∶
没有人知道我,我站在世界的一方。
我的容量大如海,随微风而起舞,
张开绿色肥大的叶子,我的牙齿。
没有人看见我笑,我笑而无声,
我又自己倒下去,长久的腐烂,
仍旧是滋养了自己的内心。
从山坡到河谷,从河谷到群山,
仙子早死去,人也不再来,
那幽深的小径埋在榛莽下,
我出自原始,重把密密的原始展开。
那飘来飘去的白云在我头顶,
全不过来遮盖,多种掩盖下的我
是一个生命,隐藏而不能移动。
人∶
离开文明,是离开了众多的敌人,
在青苔藤蔓间,在百年的枯叶上,
死去了世间的声音。
这青青杂草,这红色小花,和花丛中的嗡营,
这不知名的虫类,爬行或飞走,
和跳跃的猿鸣,鸟叫,和水中的
游鱼,路上的蟒和象和更大的畏惧,
以自然之名,全得到自然的崇奉,
无始无终,窒息在难懂的梦里。
我不和谐的旅程把一切惊动。
森林∶
欢迎你来,把血肉脱尽。
人∶
是什么声音呼唤?有什么东西
忽然躲避我?在绿叶后面
它露出眼睛,向我注视,我移动
它轻轻跟随。黑夜带来它嫉妒的沉默
贴近我全身。而树和树织成的网
压住我的呼吸,隔去我享有的天空!
是饥饿的空间,低语又飞旋,
象多智的灵魂,使我渐渐明白
它的要求温柔而邪恶,它散布
疾病和绝望,和憩静,要我依从。
在横倒的大树旁,在腐烂的叶上,
绿色的毒,你瘫痪了我的血肉和深心!
森林∶
这不过是我,设法朝你走近,
我要把你领过黑暗的门径;
美丽的一切,由我无形的掌握,
全在这一边,等你枯萎后来临。
美丽的将是你无目的眼,
一个梦去了,另一个梦来代替,
无言的牙齿,它有更好听的声音。
从此我们一起,在空幻的世界游走,
空幻的是所有你血液里的纷争,
你的花你的叶你的幼虫。

祭歌∶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雕塑群中有战马,下面写着铭记每一个为这场战争牺牲的生灵;有高大威猛的美军形象。

“人与强权的斗争,就是记忆与遗忘的斗争。”

当杜聿明率领的军队迷失在野人山的时候,是飞虎队冒着危险低空飞行,去寻找他们将近四十天,在绝望之际,风将密林吹开,才拯救那一万多远征军。

在滇缅公路被日军截断后,是美军以超过80%的牺牲率,完成这“世界战争空运史上持续时间最长、条件最艰苦、付出代价最大的一次悲壮的空运。”

如果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感激的话已经没有意义,我们至少要记住历史的真相。



从松山走到停车的地方,当时,太阳在云层中间,如见神迹。


那时拍下的我们,我再回看时,觉得很好看,不只是自然的震撼,而是人的存在给了图片故事。

在云雾弥漫的公路上,夜色渐浓,我们前往保山的宾馆。


最后摘录一下在前往保山的路上,路过前几天逛的夜市时,王珊阿姨的话:
“那批人,他们也许有的是真正的职业军人,也许有的就是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之下入伍,甚至有些可能是因为人员缺乏,然后被迫入伍,但是他们在松山上面搏命的时候,他们肯定想的不是你每次见他都要苦大仇深,他还是希望你能够过美好的、正常的、健康的、蓬勃的生活。我觉得挺好的,这个地方跳广场舞也好,搞夜市也好,它反而是一个地方最美好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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