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秋分，八月初三上午，聪、黄和我去荷花坝派巨泉游玩。

黄的车在风景区入口的停车场停靠稳当，我们下车沿火山石铺就的小路曲折而下。几步路的功夫，一座粉墙黛檐的牌坊矗立眼前，“出水洞”三个遒劲的大字异常醒目。“出水洞”想必是坝派当地傣家人对巨泉的称呼。石径不染，路边野花灿然，杂草葳蕤，树木蓊郁，闻着草木芬芳，伴着林间蝉唱，路转峰回，豁然开朗，水声响亮。

下了石阶，踏过参差错落的石头，只见嘉木翠竹与丛丛芭蕉树间两条清冽的溪流奔出。水流急湍，水声激越，浪花飞卷。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走到第一条溪流横搭的小木桥上凝望速速奔腾的流水，一会就觉得头晕目眩了。赶紧下了小桥，站到两条溪流中间原石堆叠的小路上。举目四顾，处处葱翠，俯仰之间皆是图画。葱茏之上远山层叠，左高右低，靛蓝青黛在蓝天下迤逦。方才我们经过的石径小路所在的小山和远山相对。流水同远山走势同频，似两条飘飞的裙带在山谷里摇曳。

溯流而上，任何风景我都不愿错过。溪中石头遍布，或隐，或显，或大，或小，或挤，或散，流水经过，波浪之宽窄，长短，卷曲各不相同。溪流两岸，尖尾芋闪着绿光，血苋剧烈燃烧，美人蕉擎着黄灯盏，野姜花发着幽香，各种树木虬曲蜿蜒，纷披而下的蕨类、细小的藤蔓植物和芭蕉树底部的枯叶拖曳在白浪之上，如同贪玩戏水的孩子。我蹲下身将手伸到激流中，水流即刻在指间旋起水花，奔腾不息的力撞击胸间。潺潺，琮琮，铿铿，轰轰，水声包围，似百鸟欢歌，又胜百鸟欢歌。

聪在前面大声唤我，水声太响，听不清她说什么。聪和黄故地重游，所以大步流星地走到前面去了。见溪流中白浪翻腾时，我又立在一段小木桥上。霎时明白刚才聪因何唤我，她要我看彩虹，看瀑流上方的彩虹。第一条溪流的水主要来自小山上气势磅礴的瀑流。瀑布从近三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如蛟龙腾渊，又似猛虎下山，出水量巨大，震耳欲聋的水声在山谷间跌宕。潮润润的水雾扑面而来，我静静立着，只见那瀑流粗壮的白练般簌簌不断，边上散开的却像水晶帘，无数水花溅起，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条虹浮起来。冲击下落的水流，如烟，如雾，如云，如雪，如花，如玉，经过突兀崚嶒的石头，披散，汇聚，汇聚，披散，然后一部分从我站立的小桥下穿过，汇入第二条溪涧，一部分直接奔流而下。瀑布右侧布满苔痕的石头上斑斑驳驳的光圈，星星点点的黄叶，石缝间一棵棵枝干盘曲交错的大树，更衬托出水流的洁白无暇。我在瀑流旁边寻到一个大石头坐下来，仿佛《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进入竹林，听到戴着面纱的任大小姐指尖拨弄的琴音，整个人里里外外似眼前的流水般澄澈，通透，毫无羁绊，又随心所欲。

过了好久，我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转过一丛野姜花丛，一条一米多高十多米长的水帘呈现在眼前。水帘从所砌的石坝上垂挂下来，拖曳出无数条裙裾，继续在草木间飞花碎玉，卷起千堆雪。聪和黄站在水帘上方长长的小木桥上，不知他们是在人间，亦或在天上？

攀上石阶，踏上小桥，我眼前是大大的一方池水，清澈，深幽。千万条荇草在水中招摇；蓝天白云大树远山倒映其中；池子最上头，山脚泉水入口处一丛丛血苋如灿烂的朝霞映红水面。沿池子左边的石基向泉水入口处一直走，杂草丛中斑斓的蝴蝶和乖巧的豆娘翩然飞起。与杨万里诗中的“泉眼无声惜细流”截然相反，泉水激越，玉带琼花从小山的山肚子里奔泻下来再穿过美丽的芭蕉丛流入池中。这是第二条溪流的源头。（返回的时候，我也沿瀑布上方铁栏杆围着的石径寻到第一条溪流的源头，泉水出自同一座山的山肚子，也从芭蕉丛中穿过，但水流速度更急更猛，不难怪要叫巨泉了。）

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真是幸运，因为我们到得早些，又逢旅游淡季，整个巨泉山水之间只有我们三个人。再次站到水帘上方的小木桥上眺望，我感觉自己随溪流一起穿过野姜花丛，绕过芭蕉树，冲刷着岸边裸露的树根，进入竹林，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