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海上有座山
- wang
- 2024-01-02
- 生活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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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的跨年假期去了连云港,在上海这么久还没到过海边,这次算是除了老家的南海之外第一次见到其他海域,其实在南海边长大的孩子对大海一点不陌生,不就是一望无际的水吗,但就是这一汪水,让无数人为之倾倒。
大海是个浪漫的梦啊。生长在内陆的人们没见过大海,稀罕;生长在海边的人们靠海吃海,也稀罕。一湾湖泊是旖旎,一片大海那是浩瀚,小船在湖泊里荡漾,在大海里只能博浪。大海是远方、是未知、是力量,越是这样,越有征服的快感。航海时代是在与大海的搏击中展开的,大海就是新的世界。而沿海的人们更加依赖大海,耕种看天吃饭,打渔则看海吃饭。

连云港就是这么个地方,所以也有天后宫,也拜妈祖。但是这种民间信仰在日益变化的社会里逐渐淡薄,虽然环境类似,但往南些的福建沿海地区对民间信仰更加执着。
第一天晚上在海边,人们开始放烟花,夜晚走在沙滩上,迎着寒冷,看着黑夜里一炫而过的烟花,感受到一种刻意营造的新年气氛。樱花易逝,烟花易冷。眼睛不断期待新的绚烂,但是绚烂总是如此短暂。人们乐此不疲地给自己制造快乐,尽管知道,快乐倏忽而过。



第二天清晨起来,还是白雾弥漫。长堤锁雾、枯树生姿,也别有一番景致。沿着海边走,慢慢地太阳出来了,近处的山、远处的岛显露出来了。大山大海,苍茫一片,没有风吹浪涌,恰似静止的世界。水中的一块石头,岸上的一棵枯树,都有模有样,大自然还是最厉害的艺术家。有时候太美的东西有点不真实,但如果说我们其实就处在虚拟的世界,真实与否又有什么所谓?人生若是一场梦,也要尽量美。


如果只有海,那不算神奇。海中有岛,岛上有山,山高千刃,睥睨万方,那是让人飘飘欲仙的所在。海上云台山就是这么一个所在。

不知道车在大山里兜兜转转了几个弯,等到车里的广播喊“到顶了!到顶了!”,下车一看,四顾一片白茫茫,如坠云中。云雾天气登云顶更恰如其分。走在山间,往下看一片云雾,像在天上一般。路面有一层薄薄的霜,低洼积水处结成一片晶莹的冰,挂水的瀑布变成了凌厉的冰刀,口中呼出的热气化为白雾。裸露的五官和手感受严寒袭击,步伐却越加兴奋,眼睛不断搜寻四周的惊喜。


过了丛林,终于到了观景台,迎面而来的山体好像触手可及,好像在我脚下,好像簇拥着我,我只能说,好像。那是山对我的关照,也是我对山的呼应。望山跑死马,看着近,离得远。这里的山是真多啊,一座座,像山的国度。那可不是石林,也不是丘陵,都是在零海拔的陆地上耸立的600米高山啊!


然而更早的时候,山意味着仙人的居所,是神秘和超越俗世的所在。人在山中便成仙。且不说秦始皇竭力寻找海上仙山,就说陶渊明《桃花源记》一篇,躲进深山便可享“帝力于我何有哉”的逍遥,上古的商山四皓满腹经纶也不愿与当权者谋,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博学高士,都热衷于此。也难怪庄子宁肯做在滩涂里打滚的乌龟,也不愿做被献祭而享供奉的死龟。

不止逍遥,还要超越。成仙,是属于中国人的超越。淮南王刘安痴迷炼丹,竹林七贤也痴迷丹药,炼丹还都得跑到深山,最后到山顶处升仙。寿县的八公山据说是刘安升仙的地方,肇庆的鼎湖山据说还是葛洪成仙的所在。
其实,成仙一定是升天吗?江西浙江交界处的衢州,有一座烂柯山,传说晋代有一樵夫,有一天跑到深山砍柴,偶遇两人下棋,沉醉其中。待到一局完了发现手中斧柄已经朽掉了,下山回到家已过百年。《聊斋志异》里有一个“贾奉雉”的故事,这兄台科举不得意偶遇一仙人,追随其到深山修炼,等修炼成了回到家,发现已经过了好几代了。类似的故事估计不少,神仙不一定居于天上,很可能就在深山某处。用现在的话讲,神仙可能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


山上的石头,有了海风的雕琢,更加多姿。小草会萎蔫,大树会干枯,沙土会风化,虫鸟百兽会病死,只有石头可以一直存在。石是山之精。从最开始的一粒沙,随着日积月累,历经多少打磨,最后淬炼成这么一个实体。珍珠是蚌的结晶,石头是山水的结晶。大自然的雕刻如此活灵活现,难道不比人雕更具灵力吗?我想,它应该是只翱翔天空的雄鹰,只是飞累了在此处歇息。

登山望海,自是气势非凡,然而云雾缭绕的海上云台山却见不到大海。据说千年前孔子曾在这里登山望海,他登的是现在的孔望山,当时还是海中的一座小山,现在已是离海边30公里的市区。沧海桑田,曾经在吴承恩笔下位于东胜神洲的花果山,如果真是现在的花果山,也已经不在海中。而曾经毗邻东海的东海郡也变成了黄海边的一个三线城市。清代之后,这里的海域便称为黄海,而往南的海域称为东海。

追山赶海,访仙问道,是想象也是信仰,是追求也是渴望。以前看古人炼丹这事觉得甚是愚蠢可笑,再进一步了解,与其说他们对毒物无所知,不如说他们对成仙的渴望之深,信念之坚。有人活到头不知道一生短暂时光追求何事,但是这些人知道,人间虽好,成仙更好,毕竟作为一个人,除了生老病死,还有那么多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