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洞和善卷洞,都是宜興的名勝,據某外人的批評,該兩洞的奇偉和壯麗,可與法國里昂的國漢洞相比,我國的太和殿,法國的凱旋門,尙不能與庚桑洞中的海王廳同日而語。這種評論,雖未免誇大,但庚桑和善卷二洞的偉大和奇異,由此可見一斑了。庚桑洞(又名張公洞)在宜興城西南,約三十餘里的山麓中,有善庚路直達該洞口。離庚桑洞祗有三里路的光景,有一個湖㳇鎭,這是一個以產竹筍和李子大栗而著名的鎭市,我曾在那兒做過一個時期的教師,在星期或休假日,常攜着畫具,同了幾個學生,到庚桑洞去寫生。那兒的風景眞太使人留戀了,有黃澄澄的山土,綠油油的松柏,灣灣曲曲的小溪和山澗;還有那具有古樸之風的矮屋跟土牆。並且,那悅耳的山鷹和野鳥,在樹梢上或天空中,啾啾的鳴着,和着淙淙的山泉聲,眞是一片絕妙的音樂。故我對於庚桑洞,特別感到戀慕。我們到庚桑洞去,通常總是從後洞進去,前洞出來。後洞的前面是一座綠瓦紅牆,使人注目的洋樓,題作“盂峰山莊”,大概是因爲其山形如盂。在樓前有石級五層,每層有十餘級,石級前面是一片廣場,遊客的汽車,和人力車等,大都停在那兒。走進盂峰山莊,又有一向下的石級,旁有一草書之石碑,約高丈餘,因年代已久,經風雨的摧殘,字跡多糢糊了。走下石級,便是洞口了,當走近洞口時,便覺空氣大變,在夏天則寒意逼人,須穿着夾衣才得進洞,如在冬天,則感到溫暖,着了棉衣,尙要流汗呢。進洞須帶着火炬,因洞中無光線射入,暗黑得很。繞着洞走去,不到數百步,便有廣闊的石階二十餘級,走下石階,便是海王廳了。抬頭一望,你會不自覺地叫一聲:“好偉大啊!”那裏,已經有陽光能從庚桑的前洞口射進來了,一切的奇突景象,也都能給你看得很淸楚了。那高高的石頂上,倒懸着一顆顆的石乳,有的潔白發光,有的靑蒼赤黃。據談:這些石乳,可以製成最好的眼藥。廳旁四周的石壁上,鐫着許多字,尤以“洞天福地”四字,筆力最爲雄勁。廳中有水泥築成的長方檯一張,其大可供四五百人圍坐飲酌,此外還有石製的小檯椅數十付,供遊客飲茶及休息之用。在廳裏仰望庚桑的前洞口,祗見一片彌漫,如天剛微明,白茫茫的雲霧,籠罩着亭臺和古樹,眞使你會有:“今日遊庚桑。千奇萬怪疑是夢”的感覺。在廳的左右前後,有小洞數十個,皆有石級可走,但那些洞,全很窄狹,灣灣曲曲,十分難走,倘一失足,則無疑的有失却生命之慮,可是,惟因其艱險,而更覺有趣。並且有的洞中,尙有小池,池水澄淸。海王廳的前面是天師臺。兩旁都有石級通着,站在天師臺上,可以看到海王廳的洞頂上所塑着的八仙像,其形象各異,或臥或立,態度自然,製工也極精巧。再沿石級走上去,便是許多亭臺,有瑞美,省縣,德生,曼華等亭,大都是留作紀念的。在亭中,均有欄椅,供人小憩,亭旁有古木和老樹。在這裏回顧海王廳,只見奇石突出,藤葛縱橫了。走過了亭臺,便是庚桑的前洞(又名天洞)了,在洞口,有元詩人楊維楨題的“海內奇觀”四個大字。洞外有着一條曲直迤邐的石路,一直通到山脚下,那兒又是一塊平坦的大場,接連着善庚路。沿着善庚路,再往西走,便可到善卷洞去,往東走,便是京杭國道了。《大公報(上海)》(1936年12月17日)善卷入洞處,懸一板聯,視陶潛之“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尤進一籌。句云:“不知有虞夏商周,何論魏晉;逃開了皋夔稷契,來作巢由。”儲簡翁手筆也。洞分上中下三層,如屋舍之三樓然。中洞適當地平線,遊者先達中洞,循石級登上洞之“雲海”,幽黑不辨五指,故須張燈。其中有暖氣,蓬勃如雲霧,遊時天寒,游者皆御外氅,旣達上洞,則不得不解衣磅礴,宛似身入浴池,以視海上大旅社之水汀設備,殆尤過之。最奇者,吾人歷級而下,循級之半,尙未達中洞,是股間已凛然受寒氣之侵襲,而胸腹間猶沈浸暖氣中,愈下則愈寒,逐步而異,石級旣盡,常態斯復。若在夏季,則上洞涼爽如深秋,誠所謂冬暖夏涼矣。夫地下氣候,與地面寒燠不同,爲吾人所習知,證諸眢井,無一不然。然善卷之奇,齊於地平線之中洞,與低於地平線之下洞,均不暖,而獨暖上洞,譬諸屋宇,平地與地下室皆不暖,而二樓獨異,豈非奇蹟邪!自中洞經天然之隧道,曲折歷石級而下,卽達下洞,賴燈光仰窺,高不知若干尋丈?纍纍皆鍾乳,鐫有摩崖巨字曰“華蓋頂”。左折而達渡頭,其下水聲汩汩,卽水洞也。登小舟,鼓槳蜿蜒行,約數分鐘,凡歷三灣,而天光忽現,已達洞口,石壁上大書“豁然開朗”四字,蓋紀實也。水道所經石壁,穹而矮,成船棚形,其石皆作重疊波紋,連綴不斷,整齊而細緻,美麗絕倫,此乃物理家所謂“水成岩”之自然紋理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吾於此洞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