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潮》第279期|菜籽:不正经游记
- wang
- 2023-11-06
- 生活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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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提议，难得假期，不如携着娃儿们一同远游。届时男人喝酒、女人溜街、孩子嬉耍，各得其乐。届时且停且行，来去自由，景点不会长腿跑了，那便睡到日上三竿，再施施然去，悠哉悠哉回。届时人多势众，省去了“眼大肚皮小”或者“肚大荷包瘪”的烦恼，各地各色美食全部叫上桌尝尝。
望海
我与友人遂以敲定行程为由呼朋聚饮。席间，众人七嘴八舌久议不决，旅行目的地从陕西改至内蒙，又从山东变成广西，天南海北无序乱窜。直到临行前两天，酒喝了好几场，人也醉倒了几回，彼此还在为究竟要北上还是南下争执不休。眼看住宿价格嗖嗖上涨，稀里糊涂决定自驾去广东汕头的南澳海岛“游”它几日。
合肥至南澳，全长1200公里，耗时13个小时。因为有老有小，此行不宜过于疲惫，于是大伙合计在往返途中各选一地中转休息。至于选在何处，则是兴之所至，到哪儿算哪儿。顶着毒日头驱车走走停停，我们终于在第二日下午抵达汕头。来汕头不吃潮汕牛肉火锅，无异于孙悟空没在如来佛祖指头上写“齐天大圣到此一游”，白白少了许多趣味，更何况此处距离目的地还剩不到70公里，胜利已然隔海可望。大人小孩熬了几近7个小时，此时跌跌撞撞从车上爬下来，头昏脑胀、饥肠辘辘，正需要一顿正宗的潮汕牛肉火锅抚慰抚慰魂灵。吴记牛肉火锅是当地人推荐的馆子，装修朴素到几乎谈不上有装修，前后连着三个店面，次第坐落在梅溪边狭窄的巷子里。若不是功能强大的导航指路，我们断然是寻不见的。下午四点半。三个店门前各自大排长龙，场面蔚为壮观。火锅店停车场大约1公里开外，其间每隔两、三百米还有店员接力引导。更有甚者，出了停车场，门前还有辆五菱荣光静候着——火锅店专门设有几辆循环于停车场和饭店之间的接驳车负责接送客人。原谅我孤陋寡闻，生平第一次见到有接驳车的火锅店。这阵仗和服务，让你错以为要去的是位于繁华都市的米其林三星餐厅，而不是深埋功与名的路边馆子。潮汕人把分解牛肉玩到极致。肥牛、双层、匙仁、牛舌、吊龙、匙柄、生板筋、三花趾、五花趾、雪花肉、牛心管、牛脚筋、牛蛋、牛尾、牛鞭、胸口油、牛百叶、牛骨髓、牛肚尖……他们算准外地人傻傻分不清，于是在火锅店的每面墙上都贴着牛肉图解、每种肉盘都印着汆烫时长。实话说我们根本顾不及这些，个个饿得心发慌，哪管是红肉白肉，哪管要汆三分钟还是五分钟，逮着就往锅里倒，不多时就解决了战斗，腆着肚子剔牙打嗝，顺便等着磨磨唧唧的娃儿们打扫最后的战场。
水足饭饱，满血出发。在南澳跨海大桥堵了三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乘着海风、披着夜色登上了南澳岛。精挑细选的民宿藏在七拐八弯的半山老林里。这是座通体红色砖墙的三层小楼，有些地方还刷着粗粝的水泥，颇有点工业风和战损风的味道，显然是故意为之。入口处喷绘着巨大的“蒙娜丽莎猫”画像，几只真猫在100平米的小院里四处逡巡，搭配朦胧的月光、昏黄的路灯、幢幢的树影、轻拂的夜风，整栋楼浑身散发着难以言说的神秘气质。
几个孩子累了整天，倒头便呼呼大睡。不曾想同行的某位身材魁梧的大老爷们，听着似有似无的猫叫声，在墙上挂着牛头饰品的民宿房里提心吊胆、彻夜难眠。据说入睡前还拉着其他人喝了几瓶啤酒壮胆，可惜催眠效果等同于抱着蜡烛取暖。次日天放亮，红楼的神秘面纱霎那间消失。仔细看，原来楼前楼后都住着当地人，没有围墙的院里散养着鸡鸭、晒着鱼干和花花绿绿的背心裤衩，两只雄赳赳的公鸡和一群母鸡霸占了昨晚猫出没的地盘，那曾经让人心神不定的婆娑树影间，大红色的朱瑾花迎着朝阳绽放。我在此起彼伏的公鸡啼鸣声中哑然失笑。昨晚曾满心幻想遇见一位用塔罗牌占卜的吉普赛女郎，却发现此时此刻最应景的，应该是一位磕着瓜子、迈着八字步过来找你借咸盐的邻居大婶。不过失眠的大老爷们心有余悸，死活不肯在此再住一夜。应他的强烈要求，全体从头一日的面山而居变为第二日的临海而居，集体搬到了敞敞亮亮的海边公寓楼。推开窗即见无垠大海，天水一色，碧波万顷，美得难以名状。视野右下角可见一座凸出的小岛礁，像极了美玉的一块沁或是美人嘴边的梨涡。如此良辰美景，何忍错过？当晚，我们用两份自发热火锅、几袋花生米和泡椒凤爪，外加一大把外卖烧烤，就着明月放歌纵酒，大醉了一场。次日凌晨五点即起，继续裹着毯子守在阳台上看日出。照耀着同样岛礁的，昨夜是月光，今晨是日出。
既是到了海岛，海鲜当然不可错过。南澳人民靠海吃海，大虾大蟹自无需多提，连蒸个鸡蛋都用海胆壳盛、炒个米饭都搁二两紫菜。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道特色菜，叫做“龙须鱼丸汤”。相信我，它比你想象中的“进阶版”紫菜蛋花汤劲爆多了。照我的理解，它应当是厨师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去，连海水带海菜舀了一碗，放了几粒鱼肉丸直接端上桌，主打的就是原生态。在南澳的几日，这帮成年人得了许多乐趣，个个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恣意潇洒，好似重返十七八岁——人生没有烦恼，只有盛夏、海边、朋友、啤酒与海鲜。对孩子们来说，与海嬉耍才该是旅行的高光时刻。他们迫不及待朝着大海飞奔而去，笑着、闹着、叫着，把胖乎乎的脚丫埋在细白的沙堆里，用小手挖出沟渠纵横的浩大水利工程，把拾到的玻璃碎片小心地与拖鞋里藏的贝壳放在一起，用暑假新学会的泳姿向大海发出挑战，被海浪追着跑或者追着海浪跑……
离开南澳的前一天，奔四十的“伪少年”带着货真价实的真少年跟着渔民出海打鱼、海钓、收蟹笼。虽然没有丰富的鱼获，但“伪少年”抓到了貌美如花的蓝花蟹，真少年每人分得一只比指甲盖略大的小螃蟹。菜籽，生于陕北，长于内蒙，现居合肥，80后打工人，喜爱文学的酒囊饭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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